“干我们这一行的,总会被人嫌弃”
梁建军今年44岁,2001年法医毕业后,就到了北京市公安局公安交通管理局事故处工作,事故处的司法鉴定中心成立之初,她就是团队中的一员,到2021年已经整整20年了,主要负责“酒检”工作。
“其实在我来之前,就有检验科了,我只不过是在检验中心挂牌后,伴随了它的成长。”梁建军说,起初自己是想学医的,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学习了法医这个专业。她说,在接触“法医”这个职业之处,她就明白是要“为死者权,为逝者言”,为逝者说话必定遭到生者嫌弃,“即便我现在的工作不怎么与逝者‘打交道’,还是会被很多人‘嫌弃’,大家都想离远一点。”
检验中心只接触送检民警,为什么会遭人嫌弃呢?
究其缘由,梁建军坦言,每天要接收全市几十血样。“他们之中可能有吸毒人员,可能有艾滋病病人,还有可能携带乙肝病毒的。而我们接到血样之后为了保证准确性,必须第一时间进行检测,没有时间进行仔细筛查,所以对于血样本体,只能听民警介绍,存在很多不确定性。”
血样被抽取后,还要放置在仪器中加热,这个过程会导致增加有毒物质、病毒挥发扩散,同时检测所必需的一些试剂,也是带有毒性的。她说,因为工作特殊性,实验室内不许出现任何酒精等含醇类的物品,消毒也只能依靠其他方式,保不准会有什么样的危害潜伏在其中。
面对这种环境,她只能做到尽可能防护。但在实际工作中他们也难免会出现受伤的情况。
“有一次在清理血样库的时候,我手套被冰划破,手上被划出一道口子,我不知道这个位置接触过什么,就吓得赶紧用清水冲洗,拼命往外挤血。”梁建军告诉记者,“受伤不是我们工作马虎或者手笨,而是每天工作量过于庞大,在之后的收尾工作中,精神放松,就会出现恍惚。”
据不完全统计,检验中心每年都会接到七千到八千份血样,平均下来实验室每天会收到20-30份血样,而血样往往不会成批次运来,所以这一夜下来,实验室的民警就从来不会有小憩的机会,几乎每次值班都需要连续工作26个小时左右。直到所有检测全部结束,进行过收尾和仪器清理工作后,才能下班。
梁建军说,除了劳累、健康风险外,自己还曾受到当事人的跟踪和“蹲点”。
“偶尔有人来找麻烦,但每一份报告我都无愧于心”
“你就是梁建军吧?我这检测报告有问题,等你半天了!”梁建军刚刚要进入单位,就在电梯口被一个情绪激动,30多岁的男人拦住。
梁建军被吓了一跳,但直觉告诉她,对方是来“找事儿”的,“我们经常会有当事人对自己的‘酒检’报告持异议,会向我们申诉,但找上门来还是第一次。”她说。
虽然四下无人,也知道对方是来找自己“理论”的,但梁建军没有退缩,也没有回避,而是笔挺地站在那里,注视对方询问来意。
“听他说,他曾因为酒驾遭受过处罚,在不久后第二次酒驾又被查。”梁建军说,自己正是为他出具“酒检”报告的工作人员。因为此前在接受电视采访时露过脸,当事人就对着号找来了。
梁建军接过报告,看到上面检测结果显示当事人体内酒精含量刚刚超过20mg/100ml,恰好构成酒后驾驶机动车的行为。通过回忆,她记得当时确实有一个当事人,不认可呼气式酒精检测的结果,强烈要求进行抽血检查。
“他当时肯定认为自己喝得少,就抱着侥幸心理要求抽血,没想到抽血检测没能让他如愿,所以又抱着侥幸心理找到了我,想着闹一闹兴许可以有转机。”梁建军没有现场戳破当事人的小心思,而是开始耐心劝解,把检验报告数值、流程进行了从头到尾复核了一遍,详细给对方讲述了正常的申诉流程后,让当事人信服,自愿离开。
此后,这件事被梁建军的母亲知道了,担心女儿安全,开始强烈要求她拒绝各种采访和露面的活动,每次在电视上看到女儿,比起骄傲和自豪,老人更多的是担忧。
梁建军虽然觉得“对自己做的每一份报告都无愧于心,经得起推敲和考证,我为什么要怕?”但考虑到母亲年迈,就只好尽量少在公众面前露脸。
“如果有机会再选一次,我依旧坚持我的信仰”
因为梁建军原本的志向是学医,加之现在工作强度高、工作量大、伴有隐患,经常有人会问她,“是否考虑过换一份职业”。
谈及这个问题,她总是回复“如果有机会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坚持这份工作,坚持我的信仰。”
据了解,鉴定中心酒精实验室承担着全市交通事故、交通违法的血液酒精含量检验工作,经过公安部审核批准,取得了《鉴定机构资质证书》;所有专业技术人员均具有高级技术职称,并获得了公安部核发的《鉴定人资格证书》。
为了符合“首都多元化”的特性,使每位被查处的酒驾司机信服,酒精实验按照有关国际认可准则开展检测工作,更新设备、完善技术,在2006年8月通过了CNAS(中国国家认可合格评定委员会)认可,检验结果得到7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承认。
“酒后开车是一个必须严查的过程,不仅危及司机及乘客的安全,更是威胁每一个道路交通参与者的安危。”梁建军介绍,根据研究,人体血液酒精浓度含量达到20-30mg/dl的时,动作会变慢,思维能力会下降;达到80-200mg/dl时,会出现动作不协调及判断错误增多、情绪不稳、认知减退的后果;达到200-300mg/dl时,会出现明显言语含糊和“断片”情况;如果大于300mg/dl,会导致饮酒者生命体征改变,甚至死亡危险。即便酒精对每个人影响不同,但潜在威胁是一定的。
“我见证了太多太多因为饮酒驾驶机动车而产生的悲剧,这些人是谁的父母,是谁的兄弟,姐妹,又是谁的孩子呢?我不想让身边任何一个人发生这种意外,所以我坚信,我的工作是有意义的,是绝对要严格的。”梁建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