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北京、深圳、广州、合肥等资本与科技要素聚集地,以服务科技创新为导向的创新资本体系正加速成形。像吴珍芳这样从“象牙塔”走出的创业家,成为资本高度关注的“潜力股”。
“整合科技创新资源,引领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今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视察黑龙江时强调。
当前,广东正在加快构建覆盖“基础研究+技术攻关+成果转化+科技金融+人才支撑”的全过程创新生态链。如何让创新资本真正“投早投小投科技”,帮助企业跨越“死亡之谷”?广东如何培育适合科技创新发展的创新资本体系,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南方日报记者在调研中寻找答案。
创投与科技创新天然“同盟”
姑苏河悠悠流淌。2006年,苏州纳米产业刚刚起步,美国纽约州立大学博士江必旺带着10个装满各种实验仪器和材料的大箱子,来到这里创立了纳微科技。15年后,纳微科技在科创板上市,成为明星企业。
珠江口商船往来。2014年,麻省理工学院博士、芝加哥大学人类遗传学系终身教授蓝田来到广州,创办了云舟生物,在基因递送赛道孵化出广州首个生物科技独角兽企业。
中关村活力迸发。近十余年来,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走出一支科学家“创业天团”,以创立千亿级创新药企——百济神州的中国科学院外籍院士王晓东为代表,共有7名科学家先后创业。
科学家创业,资本市场追逐“硬科技”,在这背后,是新旧动能转换时期赋予的科技成果转化重要性,以及新兴产业对关键技术攻坚的迫切需要。
在“科研—产业—资本”循环中,代表着创新资本的创业投资基金(VC)和私募股权投资基金(PE)行业是不可或缺的力量。
在杭州,贝达药业研发的创新药伏罗尼布片上市的消息让“抗癌圈”倍感振奋。贝达药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丁列明回忆起2008年公司遭遇的“至暗时刻”,对创新资本的雪中送炭记忆犹新。
当时在全球金融危机之下,贝达药业遭遇欠款累累、资金链即将断裂,隶属于杭州市国有资本投资运营有限公司(下称“杭州资本”)的杭州市科创集团通过“债权+股权”两轮注资,让贝达药业走出了最艰难的时刻。如今贝达药业不仅成为了上市公司、行业龙头,同时还成了杭州民间的“投资天使”,与杭州资本共建贝达生物医药产业基金,助力产业发展。
在深度孵化模式下,创新资本帮助硬科技人才持有的技术从实验室走向应用,一方面,解决了科技企业对资金的大量需求;另一方面,为企业发展拓宽资源,引入高效运营模式,引进CTO、CEO等人才。
“创投行业在加快我国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解决关键领域‘卡脖子’问题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在深创投党委书记、董事长倪泽望看来,侧重中早期投资的创投行业,是科技创新天然的“盟友”,契合科创型企业“迭代快、风险高、轻资产”等特征,是促进科技成果转化的重要动力,目前创业投资已经成为科技型中小企业直接融资的主要来源。
“募投管退”环节有待畅通
当下,“到创新的源头去”,已成为不少投资机构的共识。如杭州资本董事长孙刚锋所言,创新资本的作用在于“最大限度帮助杭州创投机构从一棵小小树苗成长为参天大树”。
但在调研中记者了解到,近两年来,创投行业出现一级市场“投募两难”的现状,对芯片、自动驾驶、AI、生物医药等对需较长培育期、研发投入更多的行业影响更为明显。“投早投小投科技”存在诸多障碍。
不久前,珂阑(上海)医药科技有限公司宣布完成了超亿元A轮融资,领投方是高榕资本。在业界看来,当下一家成立仅2年的创新药公司获得投资并非易事。
“和此前创投圈火热的市场环境相比,如今资本进入了相对谨慎期。以生物医药领域为例,2021年吸引大量资本涌入,推高了整体的估值。如今不少公司需要面对估值的落差。”一位关注该行业的私募机构合伙人说。
清科研究中心数据显示,2023年上半年的投资案例数和金额分别同比下降37.5%、42%。表现在创新资本的投资偏好上,部分投资机构更偏向于确定性高、处于中后期的企业,企业现金流、营收、利润等财务指标,也成为更受关注的核心。
在“募投管退”中募资环节,由于近年创投市场中美元基金和市场化的资金有减少趋势,引发了资金投向的风格变化。
“风格更偏保守的国有资本是当下的主要资金来源。一方面,国资LP对回报率、回报周期看得更重,有的资金希望5年退出,但长周期的生命科学等行业企业往往才刚刚起步,无法满足被投要求。另一方面,国资LP更乐于投一些有国资背景的项目,与创业企业的整体诉求不匹配。”一位上海的产投基金负责人说。
与之相应,在基金管理的过程中,国资LP对于投中审查的要求更高,增加了私募、创投机构的管理运营成本。“我们呼吁实行私募基金的差异化管理。对于有一定规模和投资成效的私募基金,希望可以简化管理流程,让市场之手更加灵活。”深圳创投公会副秘书长曾莹说。
除此之外,有私募行业人士在调研中指出,目前国内一级市场的退出渠道有限,并购重组、私募股权二级市场基金(S基金)不活跃,成为创新资本退出的阻碍。
用好大湾区跨境金融政策
如今,各地因地制宜,加快打通“科研—产业—资本”循环。
北京通过打造产业聚集区形成更优独角兽孵化生态,如在亦庄汇聚超过4300家生物医药领域知名跨国药企和成长型创新企业;北京证券交易所让科创企业更早登陆资本市场。
在合肥高新区,“基金丛林”优势显现——天使基金、种子基金、产业基金、财政金融产品、上市培育政策资金等,贯穿企业成长的全周期。
苏州工业园区,通过“苗圃工程”筛选出发展势头强劲、科技属性突出、上市意愿强烈的“好苗子”,政府进行全生命周期的上市服务培育。
在中金公司广东地区业务负责人、深圳分公司负责人潘志兵看来,广东可充分调动广东国有企业资源,鼓励国有企业、产业龙头等相关主体发起与设立风投创投机构,支持新兴产业发展。
“资本可以在推动科技成果转化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广东恒健投资控股有限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唐军说,将“出题”企业与政府、科研机构、产业载体等各方力量有机结合起来,构建“创新联合体”,对推动科技成果加速从“科学实验室”走向“工程实验室”尤其关键。
为此,恒健控股公司发起设立广东省创新联合体基金,推动产业园区成为吸引企业的“制造中心”和集聚创新要素的“创新中心”。通过政府在前期投入土地、物业等资源,带动社会资本共同建设产业载体,支持创新要素集聚和产业生态系统运营。
在“开源”环节,一位从业多年的创投行业人士指出,广东可充分用好粤港澳大湾区跨境金融政策,吸引更多海外长线资金,实现大湾区市场规模优势与国际头部风投创投机构专业优势的有效结合。例如,加强粤港联动,引入海外长线资金,吸引多币种基金落户广东;支持风投创投企业引入境外资金设立人民币创业投资母基金等。
上海国有资本运营研究院院长罗新宇建议,可充分运用RIETs、PPP、产权交易、国资投资与运营、兼并收购、挖掘闲置资产等方式,盘活和优化存量资产,积极扩大投资资金来源。“经多年投资建设,我国在基础设施等领域形成了一大批存量资产,可有效盘活这些存量资产,形成存量资产和新增投资的良性循环。”他说。
与此同时,在日趋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投资机构也在不断“修炼内功”,成为更懂科技的资本。在高榕资本合伙人杨昆看来,真正的科技创新可以穿越周期,要成为有技术、有能力的专业投资机构,方能保有竞争力。“创投机构要进一步增强自身专业能力,练就发现‘千里马’的慧眼。”中国资本市场研究院院长吴晓求说。
南方日报记者 唐子湉